热深厥深(1)

热深厥深(1)

常熟大东门庞家弄颜姓

因失业后室如悬磬，有病不能服药。延六七日，邀余诊之。脉沉如无，四肢厥冷，无汗，神识昏蒙，呓语撮空，遍体如冰，惟舌底绛而焦黑，干燥无津。余曰：此乃热深厥深，阳极似阴，热极似寒也。当时即进以银花露一斤，再进以大剂白虎汤加犀角、生地、人中黄。煎好，调服至宝丹、紫雪丹。罔效。明日再饮以银花露二斤，仍服原方，犀角八分，生地一两，石膏八钱，知母二钱，生草一钱，人中黄二钱，粳米汤代水，调至宝丹一粒，紫雪丹五分。服两剂，如故。余思既是热深厥深，有此两剂，亦当厥回，如果看错，寒厥服此两剂，无有不死，何以不变不动，正令人不解。

至明曰复诊，神识已清，肢体皆温，汗出淋漓。问其母日：昨口服何药？日：昨日服黄霉天所积冷水五大碗，即时汗出厥回，神清疹透。余曰：何以能知服凉水可以回厥？其母日：昔时先伯为医，每晚谈及是年热症大行，服白虎、鲜石斛、鲜生地等往往不效，甚至服雪水方解。吾见先生服以银花露三斤，大剂凉药二剂，如果不对，宜即死，今无变动者，必系病重药轻，吾故斗胆以黄霉水饮之，谅可无虞，谁知竟即时转机。噫，余给药资数千，不若其母黄霉水数碗也。孔子日：学然后知不足，洵至言也。

治病之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余在师处，正值小暑之时，见一陈姓三岁儿，共母孀居，子系遗腹，偶有腹痛，不甚。请屠姓医治之，以为虫痛，书花椒、干姜、乌梅、吴萸、雷丸等。其母偕儿在药肆中买药，置小儿于地，儿将腹贴地，覆面而卧。余见之日：此孩暑热入里，腹中热甚。其母不以为意。不料此儿服药后，即四肢面额俱寒冷，目睛上反，无汗，不啼不哭，脉伏气绝。其母哭之甚哀。他人口：费兰泉先生看过否？其母日：未也。即抱至吾师处，余代诊之。脉伏肢冷，遍体如冰，目反气绝，惟胸中尚热，牙关紧闭。余不能解，告吾师曰：昨见此孩覆地而卧，屠先生服热药，不料今日变症如此。吾师再三细视日：满目红丝，目珠上反，白珠属肺，火刑金也。瞳神属肾，目珠反白，肾阴竭也。此乃热深厥深之症。因西瓜尚早，若有西瓜，犹可一救。旁一人日：戴姓庄房西席，有昨在常州带来西瓜。吾师即付钱二百，请其觅得西瓜一枚，即绞汁，将牙关撬开，频频灌入。约两时许，灌下瓜汁一碗，即进以人参白虎汤，西洋参三钱，生石膏八钱，知母二钱，生甘草一钱，粳米一两，麦冬三钱，五味子四分。日：服西瓜汁后，可少缓进药。服后至四更，小儿始醒，啼哭数声，又厥。

明晨仍抱至寓中，余诊其脉仍伏，目珠生翳，瞳神色白，惟四肢稍温，肌肤微热。吾师细看之，谓其母日：再服两剂，可保无妨。即将前方去石膏，加鲜石斛一两，细生地五钱，元参三钱。服二剂，即厥回体和，瞳神转黑，饮乳如常矣。余问师曰：何以目白无光，断其不死？师曰：五脏六腑之津液，被热劫尽，精气不能上输于目，而无光矣。投以辛凉，火郁发之，佐以甘寒，保其津液胃汁，以五味子之酸，收其元神，故津液可复，精气上承，其目亦自明矣。

吾师曰：不但此症，昔有小儿痢疾一年，他医专以枳、朴、槟榔、曲、楂等消导攻积，后痢久两目青盲，瞳神色白，以异功散、参苓白术散调理收功，后目光渐复，已二十余年，惟光线稍短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