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可卿病案说起

2015-04-11  1935  来源:网络 

贾蓉之妻秦可卿病了,请来张友士给秦氏诊病。

贾蓉道:“让我把贱内的病说一说再看脉如何?”那先生道:“依小弟的意思,竟先看过脉再说的为是,我是初造尊府的,本也不晓得什么, 但是我们冯大爷务必叫小弟过来看看,小弟所以不得不来,如今看了脉息,看小弟说的是不是,再将这些日子的病势讲一讲,大家斟酌一个方儿,可用不可用,那时大爷再定夺。”

贾蓉道:“先生实在高明,如今恨相见之晚,就请先生看一看脉息,可治不可治,以便使家父母放心。”

于是家下媳妇们捧过大迎枕来,一面给秦氏拉着袖口,露出脉来。先生方伸手按在右手脉上,调息了至数,宁神细诊了有半刻的工夫,方换过左手,亦复如是。诊毕脉息,说道:“我们外边坐罢。”

贾蓉于是同先生到外间房里床上坐下,一个婆子端了茶来。贾蓉道:“先生请茶。” 于是陪先生吃了茶,遂问道:“先生看这脉息,还治得治不得?”

先生道:“看得尊夫人这脉息: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细而无力,右关虚而无神。其左寸沉数者,乃心气虚而生火, 左关沉伏者,乃肝家气滞血亏。右寸细而无力者,乃肺经气分太虚,右关虚而无神者, 乃脾土被肝木克制。心气虚而生火者,应现经期不调,夜间不寐。肝家血亏气滞者,必然肋下疼胀,月信过期,心中发热。肺经气分太虚者,头目不时眩晕,寅卯间必然自汗,如坐舟中。脾土被肝木克制者,必然不思饮食,精神倦怠,四肢酸软。据我看这脉息, 应当有这些症候才对。或以这个脉为喜脉,则小弟不敢从其教也。”

旁边一个贴身伏侍的婆子道: “何尝不是这样呢,真正先生说的如神,倒不用我们告诉了。如今我们家里现有好几位太医老爷瞧着呢, 都不能的当真切的这么说。有一位说是喜,有一位说是病,这位说不相干,那位说怕冬至,总没有个准话儿。求老爷明白指示指示。”

那先生笑道:“大奶奶这个症候,可是那众位耽搁了。要在初次行经的日期就用药治起来,不但断无今日之患,而且此时已全愈了。如今既是把病耽误到这个地位,也是应有此灾。 依我看来,这病尚有三分治得。吃了我的药看,若是夜里睡的着觉,那时又添了二分拿手了。据我看这脉息: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聪明忒过,则不如意事常有, 不如意事常有,则思虑太过。此病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经血所以不能按时而至。大奶奶从前的行经的日子问一问,断不是常缩,必是常长的。是不是?”

这婆子答道::“可不是,从没有缩过,或是长两日三日,以至十日都长过。”先生听了道:“妙啊!这就是病源了。从前若能够以养心调经之药服之,何至于此。这如今明显出一个水亏木旺的症候来。待用药看看。”

于是写了方子,递与贾蓉,上写的是:

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

人参二钱白术二钱土炒云苓三钱熟地四钱归身二钱酒洗白芍二钱炒川芎钱半黄芪三钱香附米二钱制醋柴胡八分怀山药二钱炒真阿胶二钱蛤粉炒延胡索钱半酒炒炙甘草八分引用建莲子七粒去心红枣二枚。

贾蓉看了,说:“高明的很,还要请教先生,这病与性命终久有妨无妨?”

先生笑道:“大爷是最高明的人。人病到这个地位,非一朝一夕的症候, 吃了这药也要看医缘了。依小弟看来,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总是过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 ”

许多看过《红楼梦》的朋友,喜欢问这样一个问题:“秦可卿是病死的吗?”我说:是的。有人接着问:为什么曹雪芹花那么大的心思塑造了一个如此“高明”的张太医,也没能救活她,是不是救活了之后,因为她荒淫无度,被人撞见后无地自容一索子吊死了?我说:不是的,曹雪芹给我们描绘的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中医,而是一个前来买官的人,是一个具有一定医学知识,深谙江湖骗术的投机分子,而且张太医这一骗,数百年来几乎无人堪破。

曹雪芹是一位了不起的文学家,还是一位优秀的中医,从秦可卿完整病案来看,并非自相矛盾,他非常清楚:秦可卿处于那样一个环境下,接受张友士的诊治,是必死无疑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看下面这些资料,可以帮你了解我们祖国真正的中医瑰宝。欢迎大家提出不同看法!

【附一】徐大椿《病家论》:

天下之医,误于医家者固多,误于病家者尤多。医家而误,易良医可也;病家而误,其弊不可胜穷。有不问医之高下,即延以治病,其误一也。有以耳为目,闻人誉某医即信为真,不考其实,其误二也。有平日相熟之人,务取其便,有虑别延他人,觉情面有亏,而其人又叨任不辞,希图酬谢,古人所谓以性命当人情,其误三也。有远方邪人假称名医,高谈阔论,欺骗愚人,遂不复详察,信其欺妄,其误四也。有因至亲密友或势位之人,荐引一人,情分难却,勉强延请,其误五也。更有病家戚友,偶阅医书,自以为医书颇通,每见立方,必往生议论,私改药味,善则归己,过则归人或各荐一医互相毁谤,遂成党援,甚者各立门户,如不从己,反幸灾乐祸以期必胜,不顾病者之生死,其误七也。又或病势方转,未收全功,病者正疑见效太迟,忽而谗言蜂起,中道变更,有唤他医,遂至危笃,反咎前人,其误八也。又有病变不常,朝当桂附,暮当芩连,又有纯虚之体,其症反宜用硝黄,大实之人,其症反宜用参术,病家不知,以为怪癖,不从其说,反信庸医,其误九也。又有吝惜钱财,惟贱是取,况名医皆自作主张,不肯从我,反不若某某等和易进人,柔顺受商,酬谢可略,扁鹊云:轻身重财不治,其误十也。此犹其大端耳,其中更有用参、附则喜,用攻剂则怯,服参、附而死则委之命,服攻伐而死则咎在医,使医者不敢对症用药,更有制药不如法,煎药不合度,服药非其时,更或饮食起居,寒暖劳逸,喜怒语言,不时不节,难以枚举。小病无害,若大病有一不合,皆足以伤生。然则为病家者当如何?在谨择名医而信任之,如君之用宰相,则贤相而专任之,其理一也,然则择贤之法若何?曰:必择其人品端方,心术纯正,又复询其学有跟柢,术有渊源,历考所治,果能十全八九,而后延请施治。然医各有所长,则又有误,必细听其所论,切中病情,和平正大,又用药必能命中,然后托之。所谓命中者,其立方之时,先论定此方所以然之故,服药之后如何效验,或云必得几剂而后有效,其言无一不验,此所谓命中也。如此试医,思过半矣。若其人本无足取,而其说怪癖不经,或游移恍惚,用药之后,与其所言全不相应,则既当另觅名家,不得以性命轻试,此则择医之发也。

【附二】张山雷《脉学正义》:

四诊之序,望问为先,切脉局后。非脉法之不足凭也,盖察脉以审病,只是参考病理之一端,万不能不论声色形证,仅据脉理以审定其为寒为热,属虚属实。何则?脉之条理,约言之则有浮沉迟数、长短滑涩、大小虚实之提纲,析言之复有二十八种名称之辨别。究之,无论何病,凡此种种脉象,无不可以偶见,而亦无不可以兼见。苟非合之声色辨证,虽有高贤,不能下一断语。若谓精于脉法,但下一指,不问其他,而竟能洞见隔垣,则从古名家未闻有此高论。

【附三】《黄帝内经》:

二阳之病发心脾,有不得隐曲,女子不月,其传为风消,其传为息贲者,死不治。马元台注释:二阳,足阳明胃脉也。为仓禀之官,主纳水谷,乃不能纳受者何也?此由心脾所发耳。正以女子有不得隐曲之事,郁之于心,故心不能生血,血不能养脾,始焉胃有所受,脾不能化,而继则渐不能纳受,故胃病发于心脾也。由是水谷衰少,无以化精微之气,而血脉遂枯,月事不能时下矣余拟归脾汤,重加鹿茸、麦门冬、服二十余剂可愈。武之旺注释:此节当从“隐曲”推解,人有隐情曲意,难以舒其衷,则气郁而不畅,不畅则心气不开,脾气不化,水谷日少,不能变化气血以入二阳之血海,血海无余,所以不月,传为风消者,发热消瘦,胃主肌肉也,余拟归脾汤,加丹皮、栀子、地骨皮、芍药传为息贲者,喘息上奔,胃气上逆也,余用《金匮》麦门冬汤,人无胃气则死,故云“死不治”。

【附四】张仲景《杂病论》:

妇人之病,因虚、积冷、结气,为诸经水断绝,至有历年,血寒积结胞门,寒伤经络;凝坚在上,呕吐涎唾,久成肺痈,形体损分;在中盘结,绕脐寒疝,或两肋疼痛,与脏相连;或结热中,痛在关元。脉数无疮,肌若鱼鳞,时着男子,非止女身。在下未多,经候不匀。冷阴掣痛,少腹恶寒,或引腰脊,,下根气街,气冲急痛,膝胫疼烦,奄忽眩冒,状如绝癫,或有忧惨,悲伤多嗔,此皆带下,非有鬼神,久则羸瘦,脉虚多寒,三十六病,千变万化;审脉阴阳,虚实紧弦;行其针药,治危得安。其虽同病,脉各异源,子当辨记,勿谓不然。

【附五】喻嘉言《寓意草》:

杨季登之女,经闭年余,发热食少,肌削多汗,而成劳怯。医见多汗,误谓虚也,投参术,其血愈涸。余诊时,见汗出如蒸笼汽水,谓曰:此证可疗处,全在有汗。盖经血内闭止,有从皮毛间透出一路,以汗亦血也,设无汗而血不流,则皮毛干槁而死矣。宜用极苦之药以敛其血,入内而下通于冲脉,则热退经行而汗自止,非补药所能效也。于是以龙荟丸日进三次。月余,忽觉经血略至,汗热稍轻。姑减前丸,只日进一次。又一月,经血大至,淋漓五日,而诸病全瘳矣。

【附六】王孟英《王氏医案》:

朱氏妇,素畏药,虽极淡之品,服之即吐。近患晡寒夜热,寝汗咽干,咳嗽肋痛。月余后,渐至餐减经少,肌削神疲。孟英诊之,左手弦而数,右部涩且弱。曰:既多悒郁,有善思虑,所谓病发心脾是也。而平昔畏药,岂可强药伐其胃?诚大窘事,再四思维,以甘草、小麦、红枣、藕肉四味,令其煮汤,频饮勿辍。病者尝药大喜,径日夜服之。逾旬复诊,脉症大减。其家请更方,孟英曰:勿庸也,此本仲景治脏燥之妙剂,吾以红枣易大枣,取其赤色补心,气香悦胃,加藕肉以舒郁怡情,合之甘、麦,并能益气养血,润燥缓急。虽若平淡无奇,而非恶劣损胃可比。不妨久住,胡可以为果子药而忽之哉?恪守两月,病果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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